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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ml模版娇环
我的五个姐姐，婚后接踵给我生下了十四个外甥和外甥女，这对于男丁稀疏而且常常遭遇欺负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种即欢欣鼓舞又热热烈闹的抚慰。我和妻子结婚的那年夏天，在郑州回老家办喜事的前夕，考虑周全的妻子带着我在老纬四路服装市场转了整整一天，给每个外甥和甥女购置了一套新衣服。我和妻子在那条货色走向人潮拥挤的街道上，顶着狠毒的太阳来往返回穿梭了好几趟，跑得挥汗如雨口干舌燥腿脚发胀，却因为我离家多年不能大抵说出他们每个人的身高胖瘦，而只能站在花花绿绿的服装摊前凭着记忆中他们的样子容貌，再加大型号买下来捎回去。尽管当时是夏季，而且那些年衣服的价钱，不像现在这么昂贵，但十四套衣服，依然花去我一个半月的工资，而且几个外甥与甥女，还因为衣服分歧身而露出出遗憾和无奈的表情。
大姐婆家的村子与我们村毗连。那个村子名叫范沟，却没有姓范的人家。范沟位于咱们村的东北方向，固然两个小村之间的间隔，近得还不到半里路，但范沟村却附属于另外的三屯公社，而且地势也比我们村低凹得多。尽管去大姐家需要沿着原野边那条蜿蜒狭小的小路，先下一个很不好走的陡坡，而后再跨过一条旁边拴着许多耕牛的小河，但那时只有学校没有作业，我就会隔三差五瞒着母亲，在眨眼的工夫跑到大姐家去玩。而自从我在大姐新家的那个木格子窗户旁边的泥坯墙橱里，如获珍宝地找到大姐夫私藏的那些让我怦然心跳的书籍之后，我晚上罗唆就住在大姐家，借着阴暗的煤油灯或者朦胧得连字都看不明白的月光，心急火燎地浏览那些因为侠肝义胆而荡气回肠的情节和故事。好比《七侠五义》，《岳飞传》等等，这些在别处难以找寻的稀奇书籍，大姐夫却不知从哪里弄得到很多本，而且那么心安理得地寄存在自己家，这让我在当年对大姐夫赵改现简直崇敬得嗤之以鼻。而猴子阮英，铜头铁罗汉，铁枪华冲等好汉形象，就那么栩栩如生地烙印在了我的脑海。
作为舅舅，我仅仅比外甥女娇环大八岁。
我童年的大局部时间，是在两种截然不同的陪同之下悄悄渡过的。一种是那些书籍里或绝美或悲怅的故事情节，另一种即是娇环小时候哭闹的声音。当时我在大姐家看书，不仅可以在一种似是而非的离奇感触里丰硕我幼小的心灵，而且还可以赞助忙于农活的他们，照料出身不久的孩子。尽管我自己也仍是个孩子，对照顾婴儿一无所知，缺少教训。但大姐两口那种信任的热切眼神，始终激励着我能够时刻为他们分忧解难。而且他们下地干活前，总会交代我如何照管娇环。娇环每次在酣睡中被外面的声音轰动或需要拉屎尿尿苏醒过来的时候，我都会条件反射般大呼小叫她的奶奶来为她侍弄。
娇环的奶奶已经上了年事，缠裹变形的小脚，走起路来倾斜而蹒跚。但她面色红润，待人和气，农家日常事务的处置经验十分丰盛。她一年四季戴着一顶没有帽檐的圆边黑绒帽，习惯在天天早上站在院子里那颗枝叶茂密的椿树下，抛撒玉米或者谷粒喂食鸡子。每次听到娇环的嘤嘤呜咽和我惶恐不安的叫嚷，她都会迅速丢下手中盛粮食的家什，跑进房子，把娇环揽在怀里。一边嗷嗷嗷地不停哄着，一边左右摇摆着年老的身材，给娇环营造舒服安心的环境。而娇环很乖，每次都很领情地在奶奶柔柔的安慰中再沉沉睡去。
我对娇环的记忆有段时间无比含混。这段时间从我上初中开始，一直连续到当兵之前的七八年间。不过，即使那段时间对娇环没有多少记忆，也完全可以凭借想象得悉她被家人宠爱逗乐的幸福情景。这点从娇环名字的由来，和她在家里所处的位置可以略见端倪。只是那段间歇性的记忆空缺，也在沧桑的流年中，抹杀了对溺爱娇环时常面带微笑的奶奶离世情景的记忆才能。而且我也记不清晰，娇环毕竟上学上到几年级便辍学在家。印象中，那段时光大姐始终生涯在妯娌之间的抵触和纷争之中。大姐夫在兄弟间排行老二，尽管大哥是个城市老师，富有学识和教养，却仍然拦阻不住大嫂对大姐的那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不满。兄弟后来离开了家，但嫂子和大姐的关联始终缓和。直到二十多年后，嫂子得了偏瘫，躺在床上不能转动，而大姐并未因此坐视不救，或者乘人之危，反而摒弃前嫌，时常去给嫂子全家洗衣做饭，让嫂子真正领会到了亲情的主要。娇环和她的两个妹妹，就是在亲情破裂的无谓纷争中，一每天地匆匆长大。
叙述娇环的故事，首先要说明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和家庭背景。如同麦子成熟的迟早，与土地的肥饶和阳光水分是否充分有着密不可分的接洽一样。娇环和两个妹妹的婚姻，无不彰显着家庭的影响和时期的印痕。大姐与大姐夫两口，与老家那地方的所有人一样，重男轻女的思惟在他们大脑积重难返到痴迷而执拗的水平。他们始终深信，男人就像屋宇的大梁。男人不仅能够连续自家的香脉，而且能够粗暴地在太阳下面，袒露出棕熊般的脊背，毫不费劲地扛起一袋二百斤重的食粮往家里走。这种祖辈传承的富有原始意思的经验和意识，让大姐和大姐夫在有了三个女儿之后，仍旧渴望着能再有个儿子。大姐和大姐夫的这种热切的期盼，在经过一番身体的苦楚挣扎而终于否认自己的无能为力之后，他们甚至想通过收养或者招赘的方法，让自己这种有儿子就有依附的惯性思维得以坚固、拓展和延长。但他们相对不可能设想得到，他们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不经意间重大损害了三个女儿的尊严。或者他们这种重男轻女的思维，在人不知鬼不觉之中，减弱了他们底本对三个女儿深爱的程度，培养了女儿们不可一世般的自我鄙弃。进而导致三个女儿在潜意识之中，发生一种固执的反叛和背离。这种自我歧视的反水和背离，最终演化成已经亭亭玉破的娇环，首先不顾大姐和大姐夫的感想，绝不迟疑地抉择了那条在村人们看来极不光荣的婚姻途径。
娇环十九岁那年夏天的一天，在去县城赶集的归途中，又饿又渴的她，走进城南古城寨的一个小饭馆。娇环甚至连自己也不会想到，那个小饭店竟然决议了她以后整个人生的蹉跎运气。
饭馆只有一个人，是个年青男子，等于老板又是服务员。男子清癯高挑，长着一双看上去显得异样仁慈的大眼睛。全部人给娇环的感觉，即能言巧辩却又忸怩害羞。娇环从穿着上可能断定出，男子家景也不是很好。但这种共同贫穷的归属感觉，让娇环在内心瞬间生出一种匹配的欣慰。那种惊喜既真实又飘忽，即亲热又陌生。娇环在吃饭的时候，男子关心地坐在她旁边，问寒问暖，探听了娇环的情况。比方多大了，哪个村的人等等。娇环因为心坎那种亲切的感觉，对男子的问话毫不躲避，如实答复。娇环也在男子慢悠悠的自我先容中，知道了这个男子就是坡下面离县城很近的城东村人，名叫中玉。中玉最后问娇环，我这里缺个服务员，每月三百块工钱，你乐意不乐意来。
娇环在此之前，从未和这个村庄里的生疏男人说过话。娇环一直认为，凑近县城这种平坦地方的男人，目光高，看不上她们这些乡里的姑娘。而中玉等待的眼神，让娇环内心深处产生一种莫名的盼望。这种愿望，一开端点点滴滴的，之后便一点点构成明净天空中沉没的云朵那样的丝丝缕缕，微微撕扯着娇环的局促不安的心。娇环甚至在这种甜甜的心境里，觉得男子尽管贫困，至少没有像自己一样别无取舍地诞生在那个偏远的山沟沟里。而且男子的伶牙俐齿，好像感动了她情窦初开的心，让她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娇环临走对中玉说，俺回去和父母磋商商量再说。
娇环回到家，和大姐大姐夫说了此事。大姐大姐夫并不能敏捷正确地判断出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所以，没有允许，也没有反对。家长的不置可否，让娇环在第三天上午，按照自己的志愿，到那个小饭馆上班去了。
小饭馆临着通往县城的公路，重要经营各种小菜，手工水饺，啤酒以及没有包装盒的廉价白酒。这里是上店镇去往县城的必经之路。去县城赶集的，买化肥的，相亲买衣裳的等等，过往的行人川流不息。中玉的饭馆旁边，还有两家同样的饭馆，在和自己争生意。在这里支持一个饭馆，须要经过采买，做饭，打杂等一系列复杂的工序，才干将食品端上餐桌。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中玉一个人根本忙不外来。而娇环的到来，不仅让中玉轻松很多，更因为有了娇环的存在，车水马龙的生意，逐步好了起来。娇环的义务主要是召唤客人、包水饺和扫除卫生。娇环刚开始很不适应。白天忙还不说，到了晚上，饭馆到十点多才关门。她没法回家，只能担忧地和中玉两个人住在饭馆里。中玉为人还算老实，并没有对娇环做出过火的事情。中玉可能也感觉两个独身男女住在一起不合适，体贴地部署娇环住在村子里的嫂子家。
我想象不出当时娇环和中玉两个人，独特经营着那个小饭馆的感触。只听大姐后来跟我说，娇环在饭馆干了三个月，没得到应得的工钱。我想中玉兴许就在那时，已经爱好上了娇环。因此成心迁延着不给娇环工钱，目的是想长期留住娇环。但也许还有另外的可能性存在。因为按照常理，老板不给员工工钱，员工应当非常赌气，一定会即时做出反映，辞工或者追求其它解决问题的措施。但娇环并没有那样去做，而是在回家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跟大姐说，中玉没有给她发工钱。大姐说，不给咱钱那就别再去了。娇环服从了大姐的奉劝，不再去饭馆干活。可娇环仅仅在家停留了三天。娇环那天正和大姐在地里干活，忽然她对大姐说，我想去俺姨家。大姐没有拦她。谁知娇环竟一去不返。她本人跑到中玉家，和中玉住在了一起。
那时候，姑娘未出嫁，和别的男人住在一起，是很争脸的事情。大姐和大姐夫听到这样的消息，不敢信任自己的耳朵。他们坚信，单纯的娇环不会轻佻到那种田地，必定是上了中玉确当。中玉贫嘴薄舌，而娇环笨嘴笨舌，因而他们判定是中玉哄住了娇环的心。大姐和大姐夫很懊悔那天娇环和他们说去饭馆干活的时候，没有明白观点进行阻挡。大姐和大姐夫恼羞成怒，跑到城东村，强行将娇环带回了家。他们与三姐两口机密商讨，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三姐和三姐夫一致以为，女大不中留。必需立刻给娇环找个婆家嫁出去，能力平息这场风波。身在局中的大姐两口，束手无策，违抗了三姐两口的倡议。他们让三姐两口帮着给娇环找婆家。三姐两口很快在邻村找到了适合的人家。男孩叫陈正，比娇环大两岁。娇环被逼无奈，批准和陈正会晤。娇环和陈正见面后，两个人都没提出什么看法。陈正父母便通过三姐夫，递给大姐家三千块钱的订亲彩礼。娇环不再提以前的事情。所有恍如朝着设定好的方向，进展得十分顺利。
中玉在大姐两口强即将娇环带回家后，也托了一个媒人，去大姐家提亲。媒人姓王，和三姐夫认识，并且与陈正家有亲戚。王姓伐柯人看到大姐家正在设法想法让娇环解脱中玉，而且找的婆家是自家亲戚，便不再为中玉谈话。反过来也为陈合法起了第二媒人。而中玉还在家里期待王姓媒人的新闻。中玉一次赶集，在大桥上遇到王姓媒人。媒人如实说了娇环的情形，中玉气得七窍生烟，打了媒人一个耳光。因为王姓媒人拿了中玉的钱，不仅不为中玉办事，反而见机行事为情敌效率。媒人自知理亏，为让自己心理到达均衡状况，她又在陈正眼前反戟倒戈，诬蔑娇环依然和中玉有来往，目标让陈正主动终止和娇环的婚约。陈正听到这样致命的消息，跑去质问娇环。陈正用指头在娇环的额前一点一点地说，你和我结住亲戚，就不能再和别人来往，否则就是对我的不忠。娇环感觉冤屈，说我和你定亲之后没再和别人交往。这段时间我就没出过门。有我父母为我作证。大姐对陈正说，娇环这段时间真的没外出过，我能为娇环作证。但被谎言困惑了的陈正，根本不信这些。陈正说，既然你心里还挂念着别人，咱们就退婚吧。把我的彩礼钱退还给我，咱们就算不要紧了。
话说到这份上了，亲戚确定是没法再保持了。只能退婚。
大姐两口找来三姐三姐夫商量。大姐的意思，既然不与人家亲戚，三千块彩礼钱如数退还。三姐两口作为旁边的主媒人，他们则认为，男方主动提出退婚，按照当地的风俗，彩礼钱就完整能够不退或者少退。而且三姐一直想向大姐借花那三千块钱。按理，彩礼钱当初是由陈正父母交给三姐夫，由三姐夫交给大姐家的。那么，彩礼钱的退还，就应该再依照程序，由大姐家交给三姐夫再退给陈家。但大姐知道三姐两口的心理和打算，所以不敢将退婚的钱，交给他们。而在此时，中玉那个媒人趁机来给中玉提亲。媒人据说娇环正在退婚，主动说让中玉将退婚的钱拿出来。中玉借了良多处所，连三千也没凑够，只将两千九百块钱拿给大姐家，算是如愿以偿和娇环定了婚，并请求当年就结婚。
我不晓得大姐夫当时出于何种斟酌，既然已经允许了让娇环嫁给中玉，却没有完全将三千块钱如数退还人家。而是在陈正舅舅上门要钱的时候，只给了陈家两千五，把剩下的那五百块钱却交给了三姐夫。这种秩序凌乱的退婚，导致事情在以后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继而酿成亲戚交恶成仇的可悲局势。
大姐夫将五百块钱交给三姐夫，三姐夫并没有将钱还给陈家，而是将钱挪作他用。实在三姐夫就没打算还给人家，而大姐夫明知如斯却还将五百块钱交给三姐夫，不能不说是一种准则性的过错。
那年阴历仲春二，马兰会那天，陈正父亲跑到大姐家要那五百块钱。大姐说钱已经给了媒人。陈父说，去媒人家要了，他们不给，就只能来你们家要。大姐说，钱当初是媒人拿过来的，现在这五百块钱给媒人也通情达理。我们当初不欠你钱，再来问我们要，不情理。大姐的话虽然说得在理，却让陈父觉得有跟三姐夫串通一起，敲诈陈家的嫌疑。陈家并没有见到大姐把钱给了三姐夫。所以，冤有头债有主，人家来找嫁闺女的要也没错。这样一来二去，话不投契，陈家父亲要将大姐家那头耕牛牵走抵债。大姐哪能服从。争取之中，大姐的手被牛绳勒出了鲜血。陈父终极没能将牛牵走。
那时候，出产队给大姐家新打了一处宅基地。但房子还没盖起来，原来的邻居就要强占大姐家的老宅子。邻居焦急翻新屋子，给儿子结婚用。因而火急火燎地撵大姐一家尽快搬走。这件事情，不仅大姐气不过，而且让村里很多人都看不过眼。村里的赵耿，在县土地局有熟人，自动提出为大姐家帮忙，让大姐家拿钱给老院子办理宅基地证。赵耿说，土地证只要办下来，他就是告到天涯，我都不会许可给他腾出来。大姐和大姐夫对赵耿的话坚信不疑。他们交给赵耿八百块钱，去办土地证。
娇环的事件出来后，陈家几回上门，要不出那五百块钱，便旁敲侧击找到赵耿，恳求赵耿辅助协调停决。赵耿原在县里工作，退休赋闲在家，在村子里享有很高的名誉。而且当时赵耿正托人为大姐家办土地证。这些因素让赵耿感到，自己能为陈家办成这件小事。因而就爽直地准许了陈家。赵耿那晚派人去叫大姐夫，碰劲三姐夫也在大姐家。村子里存不住隔夜的事情。陈家去找赵耿帮忙的事，转瞬之间就传遍了全村。大姐夫和三姐夫当然也都知道。他们知道赵耿的用意。三姐夫于是对大姐夫说，假如赵耿问起娇环的事情，你就说当初陈家通过我只给了你两千五百块钱。大姐夫是个没主意的人，尽管感到别扭，却不知道如何反驳，一言不发随着来人去见赵耿。赵耿问大姐夫的时候，大姐夫就顺嘴胡溜，按照三姐夫的意思说了假话。赵耿其实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只是想找大姐夫核实一下。赵耿对大姐夫知根知底，基本没想到诚实巴交的大姐夫也会说瞎话骗人。赵耿是大姐夫的本家哥哥。他霎时怒火冲天，蹿着要打大姐夫。幸赔本家弟弟拉住赵耿，云南工业冷冻机，大姐夫才没挨住打。赵耿认为大姐夫为了多少百块钱，居然损失人格和尊严，切实可恨可恶。赵耿第二天亲身进了趟县城，把大姐家的土地证拿回来，使劲摔在桌子上。而后指着大姐夫说，我真看不起你。土地证给你办回来了，宅子的事情我无论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气呼呼摔门而去。
因为以前有赵耿为大姐家撑腰，邻居深知自己不是赵耿对手，因而那段时间大张旗鼓，不再强迫着撵大姐。街坊后来听说赵耿和大姐夫闹翻后，从新对大姐家开展了进攻。邻居到乡里告大姐家没有儿子多占宅基地。虽然邻居属于正儿八经的恶人先告状，但乡里却偏听偏信，派工作组进村，将宅基地判给了邻居。大姐夫双手发抖，握着那本鲜红的宅基地证，涨红着脸，眼睁睁看着邻居将自己本来的院墙推倒在地。
那次风波过后，陈家不再提那五百块钱的事情。而娇环在那年尾月二十九，没有经由正式的迎娶，自己一个人跑到中玉家过起了日子。
娇环自己把自己送给了中玉，她并没有因为中玉金玉满堂而心生抱怨。反而，中玉娘却容不下娇环的不请自来。娇环一气之下，搬出家门，住进了村外的那间寺庙。寺庙房顶的窟窿露着天。墙体倾斜，面临着倒塌的危险。但娇环不怕。娇环感觉只要能跟中玉在一起，什么都不怕。过了年，中玉带着娇环去内蒙古投奔开车的大哥。中玉和娇环在砖厂干了整整一年。那一年，中玉和娇环挣了一千多块钱，全还给了大哥。娇环刚去内蒙古干活的时候，感觉乳房涨痛，由于没钱医治，一直忍着。那年年底，娇环感觉乳房里的疙瘩已经长有核桃那么大，而且疼得已经不能忍耐。中玉这才带着娇环，两手空空回到了家。
即便回到了家，仍旧没地方住，没钱治病。生产队给中玉分的宅基地，垒了砖墙，却没力气上顶。草长得比人都高。大姐将家里耕牛卖了五百块钱，交给娇环去看病。又向别家借了两千块钱，交给中玉盖房。
娇环的病被诊断为良性肿瘤。切除后不到两个月，中玉在村子里和人打牌取乐。这让没有病愈的娇环很活力。娇环找到中玉，把扑克牌从中玉手里夺过来，摔在地上。中玉感觉娇环让他在人前丢了体面，便追打娇环。中玉打完娇环，还不解气，让人捎信跟大姐告状。大姐和大姐夫不知道产生了什么事情，扔下农活就去中玉家，问怎么了。中玉说我打娇环了。大姐说娇环刚做完手术，有啥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着手。中玉说她让我在人前丢人。大姐说，娇环去内蒙古前就说自己乳房疼，你连一声也不吭，到现在还是我们拿钱给她看病。中玉说当时我不知道她有这病。大姐说你们俩每天在一起，你咋会不知道她乳房疼。中玉原来是想向大姐诉苦，没想到受到大姐一顿挖苦。中玉有些冲动。他跟大姐赌咒，谁要以前知道娇环有这病，谁就是血鳖娃。大姐一听火了，说你敢跟我发誓，你就是血鳖娃。中玉顺手抄起一把凳子要砸大姐，被看热闹的人拉住。大姐说，你身为男人，娇环咋到你家的，你还让她受这种委屈。中玉听了这话，缄默不语。
过了未几，娇环和中玉回外家，盘算将娇环的户口开到城东村。大姐当时还在生中玉的气，不让他们开。中玉气急败坏，站在大巷上大声吆喝，你不闪开，我不找你，我去找队长，找派出所，非把娇环的户口开走不可。大姐满肚子的积怨，让她火冒三丈。大姐蹿上去打了中玉一个耳光。那个耳光，并没有实真实 未审在打在中玉脸上。而中玉假装疼的嗷嗷叫。大姐手掌还没沾上他的脸，他就吓得跳起来，跳得比受惊的驴还高。
我想大姐打中玉的本意，是疼爱娇环。那种母女连心的疼惜，搀杂着对娇环当初不听话的埋怨，还有对中玉那种无比的扫兴。但大姐并不能真正懂得娇环内心的实在主意。娇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管那个世界残垣断壁，充斥艰苦。
好在娇环和中玉当前的日子还算安稳。娇环为中玉生下两儿一女三个孩子。日子虽然仍旧窘迫，但中玉看待娇环的情感判若两人地好。而在现在的社会，这样即安全又安静的日子，已经是难能宝贵的了。
也许，当初娇环违反世俗规则，全心全意扑向中玉，她所认准的，恰是他们毕生不离不弃的彼此暖和。 赞
(散文编纂：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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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婆傢的村子與我們村毗鄰。那個村子名叫范溝，卻沒有姓范的人傢。范溝位於我們村的東北方向，雖然兩個小村之間的距離，近得還不到半裡路，但范溝村卻隸屬於另外的三屯公社，而且地勢也比我們村低凹得多。盡管去大姐傢需要沿著田野邊那條蜿蜒狹窄的小路，先下一個很不好走的陡坡，而後再跨過一條旁邊拴著很多耕牛的小河，但那時隻要學校沒有功課，我就會隔三差五瞞著母親，在眨眼的功夫跑到大姐傢去玩。而自從我在大姐新傢的那個木格子窗戶旁邊的泥坯墻櫥裡，如獲至寶地找到大姐夫私藏的那些讓我怦然心跳的書籍之後，我晚上幹脆就住在大姐傢，借著昏暗的煤油燈或者朦朧得連字都看不清楚的月光，心急火燎地閱讀那些因為俠肝義膽而蕩氣回腸的情節和故事。比如《七俠五義》，《嶽飛傳》等等，這些在別處難以找尋的稀罕書籍，大姐夫卻不知從哪裡弄得到很多本，而且那麼心安理得地存放在自己傢，這讓我在當年對大姐夫趙改現幾乎崇拜得五體投地。而猴子阮英，銅頭鐵羅漢，鐵槍華沖等豪杰形象，就那麼栩栩如生地烙印在瞭我的腦海。
作為舅舅，我僅僅比外甥女嬌環大八歲。
我童年的大部门時光，是在兩種截然不同的陪伴之下悄然度過的。一種是那些書籍裡或絕美或悲悵的故事情節，另一種即是嬌環小時候哭鬧的聲音。當時我在大姐傢看書，不僅能夠在一種似是而非的新颖感受裡豐富我幼小的心靈，而且還可以幫助忙於農活的他們，照顧出生不久的孩子。盡管我自己也還是個孩子，對於照顧嬰兒一竅不通，缺乏經驗。但大姐兩口那種信賴的熱切眼神，始終鼓勵著我能夠時刻為他們分憂解難。而且他們下地幹活前，總會交代我如何照管嬌環。嬌環每次在熟睡中被外面的聲音驚動或需要拉屎尿尿清醒過來的時候，我都會條件反射般大呼小叫她的奶奶來為她侍弄。
嬌環的奶奶已經上瞭年紀，纏裹變形的小腳，走起路來傾斜而蹣跚。但她面色紅潤，待人和善，農傢日常事務的處理經驗十分豐富。她一年四季戴著一頂沒有帽簷的圓邊黑絨帽，習慣在每天早上站在院子裡那顆枝葉茂密的椿樹下，拋撒玉米或者谷粒喂食雞子。每次聽到嬌環的嚶嚶哭泣和我驚慌失措的叫喊，她都會迅速丟下手中盛糧食的傢什，跑進屋子，把嬌環攬在懷裡。一邊嗷嗷嗷地不停哄著，一邊左右搖晃著年邁的身體，給嬌環營造舒適安心的環境。而嬌環很乖，每次都很領情地在奶奶輕柔的撫慰中再沉沉睡去。
我對嬌環的記憶有段時間非常隐约。這段時間從我上初中開始，一直持續到當兵之前的七八年間。不過，即使那段時間對嬌環沒有多少記憶，也完全可以憑借想象得知她被傢人寵愛逗樂的幸福情景。這點從嬌環名字的由來，和她在傢裡所處的地位可以略見端倪。隻是那段間歇性的記憶空白，也在滄桑的流年中，扼殺瞭對寵愛嬌環時常面帶微笑的奶奶離世情景的記憶能力。而且我也記不清楚，嬌環究竟上學上到幾年級便輟學在傢。印象中，那段時間大姐一直生活在妯娌之間的矛盾和紛爭之中。大姐夫在兄弟間排行老二，盡管大哥是個鄉村教師，富有學問和教養，卻依然阻擋不住大嫂對大姐的那種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不滿。兄弟後來分開瞭傢，但嫂子和大姐的關系始終緊張。直到二十多年後，嫂子得瞭偏癱，躺在床上不能動彈，而大姐並未因此幸災樂禍，或者一臂之力，反而摒棄前嫌，經常去給嫂子全傢洗衣做飯，讓嫂子真正體會到瞭親情的重要。嬌環和她的兩個妹妹，就是在親情決裂的無謂紛爭中，一天天地漸漸長大。
敘述嬌環的故事，首先要闡明她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和傢庭背景。猶如麥子成熟的早晚，與土地的肥沃和陽光水分是否充足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一樣。嬌環和兩個妹妹的婚姻，無不彰顯著傢庭的影響和時代的印痕。大姐與大姐夫兩口，與老傢那地方的所有人一樣，重男輕女的思想在他們大腦根深蒂固到癡迷而執拗的程度。他們始終堅信，男人就像房屋的大梁。男人不僅能夠延續自傢的香脈，而且能夠粗獷地在太陽下面，裸露出棕熊般的脊背，毫不費力地扛起一袋二百斤重的糧食往傢裡走。這種祖輩傳承的富有原始意義的經驗和認識，讓大姐和大姐夫在有瞭三個女兒之後，仍然希望著能再有個兒子。大姐和大姐夫的這種熱切的期盼，在經過一番身體的疼痛掙紮而終於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之後，他們甚至想通過收養或者招贅的方式，讓自己這種有兒子就有依靠的慣性思維得以鞏固、拓展和延伸。但他們絕對不可能想象得到，他們這種重男輕女的思想，在不經意間嚴重傷害瞭三個女兒的尊嚴。或者他們這種重男輕女的思想，在不知不覺之中，削弱瞭他們本来對三個女兒深愛的程度，造就瞭女兒們妄自微薄般的自我輕視。進而導致三個女兒在潛意識之中，產生一種執拗的反叛和背離。這種自我輕視的反叛和背離，最終演變成已經亭亭玉立的嬌環，首先不顧大姐和大姐夫的感受，毫不猶豫地選擇瞭那條在村人們看來極不光彩的婚姻道路。
嬌環十九歲那年夏天的一天，在去縣城趕集的歸途中，又餓又渴的她，走進城南古城寨的一個小飯館。嬌環甚至連自己也不會想到，那個小飯店竟然決定瞭她以後整個人生的蹉跎命運。
飯館隻有一個人，是個年輕男子，即是老板又是服務員。男子清瘦高挑，長著一雙看上去顯得異常善良的大眼睛。整個人給嬌環的感覺，即能說會道卻又靦腆害羞。嬌環從穿戴上能夠判斷出，男子傢境也不是很好。但這種共同貧窮的歸屬感覺，讓嬌環在內心瞬間生出一種匹配的欣喜。那種欣喜既真實又飄忽，即親切又陌生。嬌環在吃飯的時候，男子關切地坐在她旁邊，問長問短，打聽瞭嬌環的情況。比如多大瞭，哪個村的人等等。嬌環因為內心那種親切的感覺，對男子的問話毫不規避，如實回答。嬌環也在男子慢吞吞的自我介紹中，知道瞭這個男子就是坡下面離縣城很近的城東村人，名叫中玉。中玉最後問嬌環，我這裡缺個服務員，每月三百塊工錢，你願意不願意來。
嬌環在此之前，從未和這個村子裡的陌生男人說過話。嬌環一直認為，靠近縣城這種平坦地方的男人，眼力高，看不上她們這些鄉裡的姑娘。而中玉期待的眼神，讓嬌環內心深處產生一種莫名的生机。這種希望，一開始點點滴滴的，之後便一點點造成明凈天空中漂浮的雲朵那樣的絲絲縷縷，輕輕撕扯著嬌環的忐忑不安的心。嬌環甚至在這種甜甜的心情裡，覺得男子盡管貧窮，至少沒有像自己一樣別無選擇地出生在那個偏僻的山溝溝裡。而且男子的能說會道，似乎打動瞭她情竇初開的心，讓她產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嬌環臨走對中玉說，俺回去和父母商量商量再說。
嬌環回到傢，和大姐大姐夫說瞭此事。大姐大姐夫並不能迅速準確地判斷出這是件好事還是壞事。所以，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傢長的不置可否，讓嬌環在第三天上午，按照自己的意願，到那個小飯館上班去瞭。
小飯館臨著通往縣城的公路，主要經營各種小菜，手工水餃，啤酒以及沒有包裝盒的便宜白酒。這裡是上店鎮去往縣城的必經之路。去縣城趕集的，買化肥的，相親買衣裳的等等，過往的行人川流不息。中玉的飯館旁邊，還有兩傢同樣的飯館，在和自己爭生意。在這裡支撐一個飯館，需要經過采買，做飯，打雜等一系列龐雜的工序，才能將食物端上餐桌。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中玉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而嬌環的到來，不僅讓中玉輕松許多，更因為有瞭嬌環的存在，門可羅雀的生意，逐漸好瞭起來。嬌環的任務主要是招呼客人、包水餃和打掃衛生。嬌環剛開始很不適應。白天忙還不說，到瞭晚上，飯館到十點多才關門。她沒法回傢，隻能擔心肠和中玉兩個人住在飯館裡。中玉為人還算老實，並沒有對嬌環做出過分的事情。中玉可能也感覺兩個單身男女住在一起不合適，體貼地支配嬌環住在村子裡的嫂子傢。
我想象不出當時嬌環和中玉兩個人，共同經營著那個小飯館的感受。隻聽大姐後來跟我說，嬌環在飯館幹瞭三個月，沒得到應得的工錢。我想中玉也許就在那時，已經喜歡上瞭嬌環。因而故意拖延著不給嬌環工錢，目的是想長期留住嬌環。但也許還有另外的可能性存在。因為按照常理，冷水机厂家，老板不給員工工錢，員工應該十分生氣，一定會立刻做出反應，辭工或者尋求其它解決問題的辦法。但嬌環並沒有那樣去做，而是在回傢的時候輕描淡寫地跟大姐說，中玉沒有給她發工錢。大姐說，不給咱錢那就別再去瞭。嬌環聽從瞭大姐的勸告，不再去飯館幹活。可嬌環僅僅在傢停留瞭三天。嬌環那天正和大姐在地裡幹活，突然她對大姐說，我想去俺姨傢。大姐沒有攔她。誰知嬌環竟一去不返。她自己跑到中玉傢，和中玉住在瞭一起。
那時候，姑娘未出嫁，和別的男人住在一起，是很丟臉的事情。大姐和大姐夫聽到這樣的消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堅信，單純的嬌環不會輕浮到那種地步，一定是上瞭中玉的當。中玉能說會道，而嬌環笨嘴笨舌，因此他們判斷是中玉哄住瞭嬌環的心。大姐和大姐夫很後悔那天嬌環和他們說去飯館幹活的時候，沒有明確觀點進行阻攔。大姐和大姐夫惱羞成怒，跑到城東村，強行將嬌環帶回瞭傢。他們與三姐兩口秘密商議，如何處理這件事情。三姐和三姐夫一致認為，女大不中留。必須马上給嬌環找個婆傢嫁出去，才能平息這場風波。身在局中的大姐兩口，一籌莫展，聽從瞭三姐兩口的建議。他們讓三姐兩口幫著給嬌環找婆傢。三姐兩口很快在鄰村找到瞭合適的人傢。男孩叫陳正，比嬌環大兩歲。嬌環被逼無奈，赞成和陳正見面。嬌環和陳正見面後，兩個人都沒提出什麼意見。陳正父母便通過三姐夫，遞給大姐傢三千塊錢的訂婚彩禮。嬌環不再提以前的事情。一切俨然朝著設定好的方向，進展得异常順利。
中玉在大姐兩口強行將嬌環帶回傢後，也托瞭一個媒人，去大姐傢提親。媒人姓王，和三姐夫認識，並且與陳正傢有親戚。王姓媒人看到大姐傢正在想法設法讓嬌環擺脫中玉，而且找的婆傢是自傢親戚，便不再為中玉說話。反過來也為陳正當起瞭第二媒人。而中玉還在傢裡等待王姓媒人的消息。中玉一次趕集，在大橋上遇到王姓媒人。媒人如實說瞭嬌環的情況，中玉氣得暴跳如雷，打瞭媒人一個耳光。因為王姓媒人拿瞭中玉的錢，不僅不為中玉辦事，反而見風使舵為情敵效力。媒人自知理虧，為讓自己心理達到平衡狀態，她又在陳正面前反戟倒戈，污蔑嬌環仍然和中玉有來往，目的讓陳正主動終止和嬌環的婚約。陳正聽到這樣致命的消息，跑去質問嬌環。陳正用指頭在嬌環的額前一點一點地說，你和我結住親戚，就不能再和別人來往，否則就是對我的不忠。嬌環感覺委屈，說我和你訂婚之後沒再和別人來往。這段時間我就沒出過門。有我父母為我作證。大姐對陳正說，嬌環這段時間真的沒外出過，我能為嬌環作證。但被謠言迷惑瞭的陳正，根本不信這些。陳正說，既然你心裡還牽掛著別人，咱們就退婚吧。把我的彩禮錢退還給我，咱們就算沒關系瞭。
話說到這份上瞭，親戚肯定是沒法再維持瞭。隻能退婚。
大姐兩口找來三姐三姐夫商量。大姐的意思，既然不與人傢親戚，三千塊彩禮錢如數退還。三姐兩口作為中間的主媒人，他們則認為，男方主動提出退婚，按照當地的習俗，彩禮錢就完全可以不退或者少退。而且三姐一直想向大姐借花那三千塊錢。按理，彩禮錢當初是由陳正父母交給三姐夫，由三姐夫交給大姐傢的。那麼，彩禮錢的退還，就應該再按照程序，由大姐傢交給三姐夫再退給陳傢。但大姐知道三姐兩口的心思和企圖，所以不敢將退婚的錢，交給他們。而在此時，中玉那個媒人趁機來給中玉提親。媒人聽說嬌環正在退婚，主動說讓中玉將退婚的錢拿出來。中玉借瞭很多地方，連三千也沒湊夠，隻將兩千九百塊錢拿給大姐傢，算是如願以償和嬌環定瞭婚，並要求當年就結婚。
我不知道大姐夫當時出於何種考慮，既然已經答應瞭讓嬌環嫁給中玉，卻沒有完全將三千塊錢如數退還人傢。而是在陳正舅舅上門要錢的時候，隻給瞭陳傢兩千五，把剩下的那五百塊錢卻交給瞭三姐夫。這種秩序混亂的退婚，導致事情在以後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繼而釀成親戚反目成仇的可悲局面。
大姐夫將五百塊錢交給三姐夫，三姐夫並沒有將錢還給陳傢，而是將錢挪作他用。其實三姐夫就沒打算還給人傢，而大姐夫明知如此卻還將五百塊錢交給三姐夫，不能不說是一種原則性的錯誤。
那年陰歷二月二，馬蘭會那天，陳正父親跑到大姐傢要那五百塊錢。大姐說錢已經給瞭媒人。陳父說，去媒人傢要瞭，他們不給，就隻能來你們傢要。大姐說，錢當初是媒人拿過來的，現在這五百塊錢給媒人也合情公道。我們現在不欠你錢，再來問我們要，沒有道理。大姐的話雖然說得在理，卻讓陳父覺得有和三姐夫串通一起，訛詐陳傢的嫌疑。陳傢並沒有見到大姐把錢給瞭三姐夫。所以，冤有頭債有主，人傢來找嫁閨女的要也沒錯。這樣一來二去，話不投機，陳傢父親要將大姐傢那頭耕牛牽走抵債。大姐哪能順從。爭奪之中，大姐的手被牛繩勒出瞭鮮血。陳父最終沒能將牛牽走。
那時候，生產隊給大姐傢新打瞭一處宅基地。但房子還沒蓋起來，原來的鄰居就要強占大姐傢的老宅子。鄰居著急翻新居子，給兒子結婚用。因而火急火燎地攆大姐一傢盡快搬走。這件事情，不僅大姐氣不過，而且讓村裡很多人都看不過眼。村裡的趙耿，在縣土地局有熟人，主動提出為大姐傢幫忙，讓大姐傢拿錢給老院子辦理宅基地證。趙耿說，土地證隻要辦下來，他就是告到天邊，我都不會答應給他騰出來。大姐和大姐夫對趙耿的話深信不疑。他們交給趙耿八百塊錢，去辦土地證。
嬌環的事情出來後，陳傢幾次上門，要不出那五百塊錢，便拐彎抹角找到趙耿，請求趙耿幫助協調解決。趙耿原在縣裡工作，退休賦閑在傢，在村子裡享有很高的聲望。而且當時趙耿正托人為大姐傢辦土地證。這些因素讓趙耿覺得，自己能為陳傢辦成這件小事。因而就爽快地答應瞭陳傢。趙耿那晚派人去叫大姐夫，碰巧三姐夫也在大姐傢。村子裡存不住隔夜的事情。陳傢去找趙耿幫忙的事，轉眼之間就傳遍瞭全村。大姐夫和三姐夫當然也都知道。他們知道趙耿的用意。三姐夫於是對大姐夫說，如果趙耿問起嬌環的事情，你就說當初陳傢通過我隻給瞭你兩千五百塊錢。大姐夫是個沒主見的人，盡管感覺別扭，卻不知道如何反駁，一言不發跟著來人去見趙耿。趙耿問大姐夫的時候，大姐夫就順嘴胡溜，按照三姐夫的意思說瞭謊話。趙耿其實早就知道瞭事情的原委，隻是想找大姐夫核實一下。趙耿對大姐夫知根知底，根本沒想到老實巴交的大姐夫也會說瞎話騙人。趙耿是大姐夫的本傢哥哥。他瞬間怒火沖天，躥著要打大姐夫。幸虧本傢弟弟拉住趙耿，大姐夫才沒挨住打。趙耿覺得大姐夫為瞭幾百塊錢，竟然喪失人格和尊嚴，實在可恨可惡。趙耿第二天親自進瞭趟縣城，把大姐傢的土地證拿回來，用力摔在桌子上。而後指著大姐夫說，我真看不起你。土地證給你辦回來瞭，宅子的事情我不管瞭。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說完，氣呼呼摔門而去。
因為以前有趙耿為大姐傢撐腰，鄰居深知自己不是趙耿對手，因而那段時間销声匿迹，不再逼迫著攆大姐。鄰居後來聽說趙耿和大姐夫鬧翻後，重新對大姐傢展開瞭進攻。鄰居到鄉裡告大姐傢沒有兒子多占宅基地。雖然鄰居屬於正兒八經的惡人先告狀，但鄉裡卻偏聽偏信，派工作組進村，將宅基地判給瞭鄰居。大姐夫雙手顫抖，握著那本鮮紅的宅基地證，漲紅著臉，眼睜睜看著鄰居將自己原來的院墻推倒在地。
那次風波過後，陳傢不再提那五百塊錢的事情。而嬌環在那年臘月二十九，沒有經過正式的迎娶，自己一個人跑到中玉傢過起瞭日子。
嬌環自己把自己送給瞭中玉，她並沒有因為中玉傢徒四壁而心生埋怨。反而，中玉娘卻容不下嬌環的不請自來。嬌環一氣之下，搬出傢門，住進瞭村外的那間寺廟。寺廟房頂的窟窿露著天。墻體傾斜，面臨著倒塌的危險。但嬌環不怕。嬌環感覺隻要能跟中玉在一起，什麼都不怕。過瞭年，中玉帶著嬌環去內蒙古投靠開車的大哥。中玉和嬌環在磚廠幹瞭整整一年。那一年，中玉和嬌環掙瞭一千多塊錢，全還給瞭大哥。嬌環剛去內蒙古幹活的時候，感覺乳房漲痛，因為沒錢治療，一直忍著。那年年底，嬌環感覺乳房裡的疙瘩已經長有核桃那麼大，而且疼得已經不能忍受。中玉這才帶著嬌環，长春电加热器，兩手空空回到瞭傢。
即使回到瞭傢，仍然沒地方住，沒錢治病。生產隊給中玉分的宅基地，壘瞭磚墻，咸宁工业冷水机，卻沒气力上頂。草長得比人都高。大姐將傢裡耕牛賣瞭五百塊錢，交給嬌環去看病。又向別傢借瞭兩千塊錢，交給中玉蓋房。
嬌環的病被診斷為良性腫瘤。切除後不到兩個月，中玉在村子裡和人打牌取樂。這讓沒有病愈的嬌環很生氣。嬌環找到中玉，把撲克牌從中玉手裡奪過來，摔在地上。中玉感覺嬌環讓他在人前丟瞭面子，便追打嬌環。中玉打完嬌環，還不解氣，讓人捎信跟大姐告狀。大姐和大姐夫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事情，扔下農活就去中玉傢，問怎麼瞭。中玉說我打嬌環瞭。大姐說嬌環剛做完手術，有啥事情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中玉說她讓我在人前丟人。大姐說，嬌環去內蒙古前就說自己乳房疼，你連一聲也不吭，到現在還是我們拿錢給她看病。中玉說當時我不知道她有這病。大姐說你們倆天天在一起，你咋會不知道她乳房疼。中玉本來是想向大姐訴苦，沒想到遭到大姐一頓奚落。中玉有些激動。他跟大姐賭咒，誰要以前知道嬌環有這病，誰就是血鱉娃。大姐一聽火瞭，說你敢跟我賭咒，你就是血鱉娃。中玉順手抄起一把凳子要砸大姐，被看熱鬧的人拉住。大姐說，你身為男人，嬌環咋到你傢的，你還讓她受這種委屈。中玉聽瞭這話，沉默不語。
過瞭不久，嬌環和中玉回娘傢，打算將嬌環的戶口開到城東村。大姐當時還在生中玉的氣，不讓他們開。中玉氣急敗壞，站在大街上大聲吆喝，你不讓開，我不找你，我去找隊長，找派出所，非把嬌環的戶口開走不可。大姐滿肚子的積怨，讓她火冒三丈。大姐躥上去打瞭中玉一個耳光。那個耳光，並沒有實實在在打在中玉臉上。而中玉裝作疼的嗷嗷叫。大姐手掌還沒沾上他的臉，他就嚇得跳起來，跳得比受驚的驢還高。
我想大姐打中玉的本意，是心疼嬌環。那種母女連心的疼惜，夾雜著對嬌環當初不聽話的抱怨，還有對中玉那種無比的绝望。但大姐並不能真正理解嬌環內心的真實想法。嬌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盡管那個世界殘垣斷壁，充滿艱辛。
好在嬌環和中玉以後的日子還算平穩。嬌環為中玉生下兩兒一女三個孩子。日子雖然依舊困頓，但中玉對待嬌環的感情一如既往地好。而在如今的社會，這樣即安然又平靜的日子，已經是難能可貴的瞭。
也許，當初嬌環違背世俗規矩，全心全意撲向中玉，她所認準的，正是他們终生不離不棄的互相溫暖。 贊
(散文編輯：散文在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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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15 20:3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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